记者只身前往广西揭秘“新型传销”
晨报记者 贵银
这是传销。一种新型传销。
它几乎突破了人们原本对于传销的所有认识。
高门槛、高成功率、高投入、高素质群体、高起点……新型传销“资本运作”正以另一个形式迷惑着人们。从山东各地到北海,人们以疯狂的姿态飞奔而去。
为深入探访这一害人害己的新型传销,本报记者近日只身赶赴广西北海,卧底6天6夜,以期揭开新型传销“资本运作”的害人真面目,给更多的人以警示。
A. 海的气息成就梦想之地
3月18日,我们抵达北海的时间是22:00。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时间太好了,9:58吧,就你发啊,兄弟好兆头。”快60岁的王传喜(化名)故意把时间提前了两分钟以讨彩头,他不断拍打着记者的肩膀,“你就是福星,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王传喜是记者的“接头人”,“咱们这个事业要求严,所有人都必须有关系人介绍才能进入,你想想这么大的产业这么好的挣钱机会,怎么会随便让人进入呢。”把记者从淄博带到北海的是郑辉强(化名),他曾经是一家国营企业的副总经理,现内退在家。
确切地说记者是郑辉强的下线,郑辉强是王传喜的下线。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重庆路一小区楼前。
开门迎接的是张经理,50岁左右,满脸堆笑,双手使劲握着记者的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到了这里就像到了家。”
这是一套130平方米的房间,三室两厅两卫,房间内的基本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你的房间是这三个房间中最好的,带独立卫生间。”王传喜始终有着饱满的热情。
在当晚记者并不是一个人一张床,而是和“我的事业领路人”郑辉强睡在一张床上。直到后来记者对这里的一切熟悉之后才明白,两个人睡一张床是他们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迎接新人的晚餐很丰盛。欢迎辞由张经理来做,他目前是我们四人中的最高领导,也是王传喜的上线。张经理的发言在王郑两人的配合下,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那晚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大家都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但是始终没有离开“钱”字。“我们不是有钱人的后代,而我们为什么不做有钱人的祖先呢?”张经理的话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反响,随着酒精发挥的作用,席间的气氛更加融洽,但是他们与记者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是设计好的,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句句是考验。
“我们这个项目的名称叫资本运作,你懂什么叫资本运作吗?”张经理问记者,在得到记者否定的回答后,他很神秘地补充了一句:“明天会有人专门给你讲。”
整个晚饭持续到第二天凌晨一点。临结束时张经理随口问了一句让人吓一跳的话:“你是个记者吧!”语气不容质疑。
“哈哈,我长成这个样,像吗?”记者一边装着低头倒水,一边打着哈哈,“张经理有路子介绍我去,哈哈。”
大家都笑起来。
一场虚惊!
B.淄博通往北海的秘密之路
一切看似无意,其实一切都进行了详细的安排,而且这里有一套极其成熟的套路。如何“接待新人”,如何“教育新人”,如何“让新人转换思维”,如何“让新人在三五天内结束考察主动交钱加入”,这个“资本运作”组织有着严格的程序。“我这里有个好项目,来广西考察考察市场吧。”“口说为虚眼见为实,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
2008年起,在淄博,在鲁中,在山东,在全国的范围内,“资本运作”这个追赶潮流的词汇迅速流行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记者先后多次接到“广西‘资本运作’骗人”的消息,经过调查发现这是一个有着严密程序的组织,对会员单线发展,不是熟人不发展,“必须亲戚朋友带入门”。
当时淄博人在广西从事“资本运作”的地点主要集中在广西的梧州、柳州、桂林等地,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记者打进这个组织的想法并没如愿。
2010年2月16日,大年初三,寒风凛冽。
比这一天气更寒冷的是蒋烈(化名)的心情,“这个年过得特别难受,年前白搭进5万多,气得老婆过年都没理我。”33岁的蒋烈在张店一建材市场开了间门头做陶瓷洁具,“我是被一个开饭店的朋友骗去的,当时说一起到北海看看投资项目捎带旅游,他出路费。我想这事挺好啊,就去了,没想到这一去钱就没了,回到淄博我就后悔。很多淄博人都被骗到北海了,而且看上去这并不是以前说的所谓的传销,在北海他们引见我认识的人,很多都是有官衔的,什么局长、主任、科长等等,当然是退休了的。”
在蒋烈的有意安排下,记者在饭局上认识了郑辉强,大家成为了朋友,记者成为了他有意识要发展的下线。
而此时记者的身份是一名做生意赔了之后赋闲在家,又刚刚被朋友介绍了去做保险的业务员。
接下来记者先后多次与郑辉强见面,进行“沟通与交流”,与此同时记者在一名做保险工作朋友的帮助下抓紧学习保险知识。
初步考察通过!“到北海考察项目”的邀请如期而至……而关于记者的相关个人信息早已传到了北海,当然除了职业一切都是真的。因为他们只有知根知底才可以引荐到北海,也只有到北海才能完全揭开这个新型传销组织的黑幕与骗人伎俩。
C.新人第一天的必修课
北海的黑夜很燥热,温度仍然保持在20℃以上,房间内不知疲倦的蚊子依然勤奋,记者在那张与郑辉强共同拥有的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3月19日的北海又是一个阴天。
8:00许,按点开饭。张经理在饭间给记者做了今天的工作安排:上午逛“走私商店”和北海的旅游景点——银滩;下午与一名重要的老总聊天,同时会带记者见几位重要的客人。“有些事情在咱们老家是不允许的,而在北海就是允许的,例如这些走私商店、例如我们的事业,一会出去后你就可以看到了。”
接记者出行的是一台挂着鲁G牌照的轿车,“车是从潍坊一路开过来的,都是我们这个事业上的人,当然也不光山东过来的车,你走在大街上仔细看看,全国各地的车牌号都有,都是‘资本运作’的,有钱。”
轿车经过几个路口后,在一处不太显眼的路边停了下来,“这就是走私店了,里面所有商品都是走私货。”张经理告诉记者,“咱们事业的好多事情你都可以从这里悟出一定道理来。”
整个“走私店”并不算大,两层楼,长约三四十米,整个布置像个商场。一楼主要卖一些红木雕塑什么的,王传喜说这些东西主要来自越南和泰国。二楼是一些手机摄像机等,“这些都是水货,偷渡走私而来,这里是允许的。”王传喜等人一再给记者强调这一点。“走私店”的客人源源不断地涌来,根据记者的观察,客人中有一大半都是从事“资本运作”的“新人”,每个“新人”都有三四名上线陪同。
所谓的走私店成为“资本运作”传销组织给“新人”上课的重要课堂之一。同样,北海银滩也是“新人”的教育基地。 “这是中国最好的海滩,世界各地的游客都来这里,这就是我们事业的起点。逛“走私店”看银滩,体验北海的美丽风景,体验未来家的感觉,是每个“新人”第一天的必修课。
D.这里能改变你的命运
中午饭仍然很丰盛,因为中午将与记者一起吃饭的还有个大人物,“再过段时间人家就要上‘总’了,上‘总’就是我们这项事业的顶峰,每个月拿的钱将是以百万元计的。”
13:00许,神秘人物出现,她是一名30多岁的女士,一进屋就握住记者的手,“欢迎啊,一路辛苦了,在这里吃住的还习惯吗?”亲切的问候,就像久别的老朋友。
午饭进行得很快,饭桌上只剩下记者与女经理两人。
在此后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内女经理对记者进行了全面“考察”,话题从高中开始问起,包括在哪里上的大学,学什么专业,什么时候结的婚,老婆孩子在做什么……“你比我大一岁,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大哥,在这里遇见你是缘分啊。”女经理很善谈,但却话锋一转,“其实我以前也做过一年多的保险,咱俩也算是同行了,你说的这家保险公司,我有个亲戚也在你那,叫王礼勤,你认识吗?”女经理说这话时眼睛直盯着记者。
这是一次突然袭击,早已安排的袭击。
这是记者所没有料到的情况。这是一次考验,心理考验!
认识王礼勤?不认识王礼勤?这也许都不是标准答案。“哈哈,我过了年才刚开始做保险,认识的人很少,就开过几次会,脸还没混熟呢,你这位亲戚我真不认识。”记者短暂思考后快速回答。
女经理也笑了,她拿出了手机快速拨了串号码,打通后她对着电话热情地说,“礼勤啊,我这里有你们公司的一位朋友,你们通个话吧。”然后笑着把电话递给了记者。
电话的另一头是一名男子的声音。“这位王老师,你在哪个办公室啊?我在21楼办公,办公室朝南,一出电梯左手边的第一个,我去得少,哈哈,回去一定去您那拜访您。”此时记者先入为主了。“我啊,哈哈,我们俩的办公室离的不远,等你回来我请你喝一杯,哈哈。”电话里的男子尴尬地笑着。
接完电话后,记者与女经理的谈话更加融洽。 “从现在开始,我将正式介绍你认识几位我们事业的好朋友,在这里将改变你一生的命运。”
记者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它是如何对一个正常人“洗脑”,又是如何让“新人”们甘心掏出5万多元的加盟费?一切都有待在继续的卧底学习中揭开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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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提示
假的是容易被人戳穿的。
但是真真假假,就容易让人们的判断出现偏差,特别是“资本运作”这样的新型传销——假借国家大开发之名,行传销之实。
不生产,不劳动,不创造,吃吃睡睡,互相串联,就可以创造财富?
不可思议!
但是从淄博到广西,却是一路坦途,没有几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人们是怎么一步步走进传销的陷阱的?
晨报记者 贵银
A. “我们这叫资本运作”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由“资本运作专家”们对记者进行的一对一、多对一帮扶全面展开。
几天中先后有三名博山经理(两人是企业主管,一名是一家水泵企业的销售负责人),一名高新区经理(自己拥有一家企业,张经理的远房侄子),一名淄川经理(淄川某镇一家饭店老板),一名周村经理(周村一家企业退休厂长),三名临淄经理(一人是企业退休科长,另两人是他过去的同事),两名张店经理(一人是淄博市某局的退休副局长,一名是淄博某宣传部门的退休副总编),一名桓台经理(桓台某局的退休副局长)两名青岛经理(姐弟俩,做保险出身)一名威海经理(退休军转干部)两名济南经理(均为国有企业退休人员),一名临沂经理(做服装生意的老板)——共18人对记者进行了大密度长时间的“帮扶”,不分白天与黑夜。
他们都很敬业,很勤奋,18人中最年轻的35岁左右,年龄最大的63岁,平均年龄50岁左右,每人与记者在一起都要大谈事业、谈未来,谈金钱,谈人生,谈社会。
在多人的共同努力下,原本“看上去反应有点慢”的记者,终于“开窍”了。
所谓“资本运作”,他们称为“纯资本运作”,习惯上都把这个“纯”字省掉。按照内部的说法,可以简单理解为“民间资本重新分配”。
具体操作为:首先你要“投资入股”。按照3300元一股的标准,“我们目前的标准是一次性要申购21股,也就是69300元,另外还要交纳500元作为入会资格,这样算下来,一共需要投资69800元,不过作为入股奖励,也就是工资,你交的这69800元可以立即返还19000元,所以你实际投入资金是50800元。”
“接下来,你要找3个合作伙伴,也就是要发展3个下线,3个下线同样要投资50800元,还要每人再发展3个下线。1变3,3变9,9变27,27变81以此方式发展下去,你的团队将迅速壮大,而你的千万富翁梦想,也就可以实现了。”
而在具体如何操作上,他们也给出了记者具体答案:1、股权认购和股权销售。股权销售任务:每一位投资者有3个名额提供给自己的合伙人。合伙人的股份自下而上层层累加;2、发展成绩不同,对应的级别不同。
记者看到在这个所谓“五级三阶制”的晋升制度中,发展25人——超过540股就晋升所谓老总。
“看你也很聪明,理解虽然慢,但记得牢固,这很好,说实话你只要拉来3个下线,你3个下线再分别发展3人,你就可以收回成本了。”
B.迅猛发展的“山东系”
整个北海的传销体系,基本依据各省份的名称分开,属于相对独立。在山东体系内又根据各地市分为17个分支系。
“在北海所有的‘资本运作’体系中,咱们‘山东系’是发展最迅速的,虽然咱们进入这个行业比其他好多体系都要晚,但势头最猛。”这名来自张店的退休干部向记者再三强调,“山东是整个‘资本运作’体系的后起之秀,这得益于山东快速发展的经济,而且全都是高起点,现在全部从原来的36800元统一成为50800元的入门费。”
“现在发展最好也是最大的几个山东分系,分别是青岛系、临沂系、泰安系、济南系、济宁系,咱们所在的淄博系,还有咱们附近的滨州系、东营系、潍坊系等稍晚一些,但发展势头迅猛,特别是咱们淄博系,来的大多是退休的老干部和经济实力很强的人,所以现在我们这个体系非常稳固。”那名博山搞水泵的经理很神秘地告诉记者,“淄博民间资金雄厚,有的是钱,只要你能把他们带过来,我保证全部给拿下,来了没有不动心、不交钱的。”
在暗访中记者了解到,目前山东体系的分支体系中,除了青岛、济宁、临沂三家超疯狂体系外,淄博系也进入准疯狂阶段,几乎每个月都有多人“上总”,每一个“上总”的背后都有至少29人(这是‘上总’的最低人数)147万多元被瓜分。“现在淄博在北海从事资本运作的人至少有3000人。”这是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的最保守的数字,因为很多“资本运作”人员在给记者介绍情况时都会高调宣称“淄博至少有万人”,就是以这最少的3000人来计算,每人交50800元,总和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而整个山东体系所涉及的资金总额更让人瞠目结舌。
“山东人的脾气性格和对朋友无条件信任,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条件,山东注定要成为整个‘资本运作’事业最大的一块福地,你想想整个山东有多少人啊,八九千万啊,就算将来我们能吸引十分之一的人来加盟,那是一个什么概念?所以我们要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些,我们要充满信心,我们身后有强大的市场做后盾,我们有什么好顾虑的。这么好的事业我们为什么不早点加入呢?”一名号称曾经当过大学老师的经理面对记者慷慨激昂。
C.充满谎言的五步洗脑
这个组织很自信。
因为,他们有着高明的洗脑术。
在他们看来只要可以把人从外地邀约(这个词汇是传销组织最常用词语之一)来,就能把他们说动心并主动交钱。
记者在从淄博动身赴北海之前,郑辉强就明确告诉记者:带上五六万元,投资潜力大,保证你心动,可以把钱打到卡里,安全。
这些“资本运作”人员把自己这一行称为第361行,所以也有所谓行规:就是“五类人不得进入”,这五类人是:公务员、现役军人、学生、教师和广西本地人,“不让广西本地人进入,是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当地人知道这行这么挣钱,会把我们外地人赶走,同时也达不到引进外来资本的目的,政府也不会高兴。”
“资本运作”人员连日来对记者的“帮扶”,其最终目的是“洗脑”,这个新型传销“洗脑术”很高明,它不简单说项目多么好,而是给你罗列一系列真真假假的表象让你自己想当然认为这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事业”。
总起来说这个组织对“新人”的洗脑共分五步。
第一步,美丽风景,清新空气,这里就是我的家,参观北海市的发展成果——这是新人“入行”的必修课。每个“新人”都要观看关于北海发展变化的专题片,以证明“资本运作”对北海发展的贡献。“这几年北海发展这么快,归功于我们这些做‘资本运作’的人。”
第二步,政策允许,“国家对这个行业是认可的,广西把我们的资金吸引过来可以直接受益”。
“我们所从事的行业叫资本投资。是一项政府项目,也是一个试点项目。”一名李姓老总这样讲:1、国家给政策,当地政府提供平台,引进广西外的民间闲散资金进入广西进行再分配,对地方政府来说是一个“先引资后招商的引资工程”。对投资者个人来说是一个投资项目。目前尚在试点阶段,在广西试运行。2、投放地点为什么是广西?为什么只能在广西作为试点。因为十一五规划纲要“以广西的开放合作带动整个西部大开发”,成为珠三角、长三角和滨海经济开发区后的国家发展第四极。
“这是一个民在前,官在后,官民结合的经营机制,政府在后面保护你。”充满鼓动性的语言谎言说多了,听起来就像是真话。
第三步,大搞神秘。“我们这个行业是需要限制发展的,不能一哄而起,要有序进行。低调宣传,假如我们在报纸电视等媒体上宣传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一下把经济顺序给搞乱了,还怎么搞建设?所以必须限制发展。
“我们对事业进行封闭式管理,不准上媒体,这样才能限制规模,才能有计划推进。而且严格管理还表现在每个人要尊重行业生活管理二十条,比如发现你光着背穿着拖鞋在大街上走,那么就请你出去,钱也不退,而且永远不能做这一行。因为每个人的身份证只能用一次,我从北海做完了挣了一千多万,我换个地方跑到桂林继续做;人家一查电脑,说对不起,先生,你已经被除名了,没有资格再做这一行了,永远不能了。”
第四步,主动谈关于“资本运作”的负面新闻报道。“关于我们为什么会有负面新闻报道,这是调控的需要。”例如北海发展到一定程度我们就要负调控。
“这个负调控的手段也是多种多样的。比如说在媒体上宣传,严厉打击非法传销。啊,有些人一看,就害怕了,就不敢到北海来了,或者已经来到北海北部湾的,看到这个负调控,就吓跑了,其实这个负调控就是政府对我们的保护。那些吓跑的本身就不是这块料。因为这行不只是为了吸收资金,还要打造人才精英,还要培养中产阶级。你不是这个人才,我怎么打造也打造不成。当年很多到延安去参加革命的,是要杀头的,真正的革命者你就是杀头他也要去革命,胆小的就放弃了。”
第五步,机会的唯一性,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需要具备一个条件两个要素才能成功。
第一个条件是非常规思维。否则北部湾这个事你就看不懂,一定要用非常规思维。两个要素是一要靠机遇成功,一要靠悟性成功。“所以这个机会你不抓,他不抓,总有人抓。因为总有人看懂。反过来说,这个事业你不做,他不做,总有人去做。因为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如果每个人都看懂了,那各位就麻烦了,就要向后转了,所以说悟性非常重要。那么两个起点:立足于机会就是赢家,立足于快速操作就是赢家。因为只有机会性的赢,才能有高额的回报。”
“我谈到这里,你还不参加进来,你不脸红吗?”
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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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吁淄博和山东的乡亲们,当你听到亲戚朋友邀请你去北海、去广西考察项目、去旅游的时候,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因为一旦踏进那里,等待你的或许就是一场魔鬼游戏。”
谎言说多了就成了事实——至少在“资本运作”人的眼里是这样,他们从上线那里听来编造的故事,然后再向下传播——于是很多玄而又玄的故事,就再也不是传说。“资本运作”是一个处在高端的新型传销。
在多日的暗访中记者一步步揭开这个新型传销的神秘面纱。
晨报记者 贵银
A.“三年,发展7人,赔了10万”
和所有陷进“资本运作”的人一样,周名生经过短暂的兴奋后,他后悔了。
“我2008年初就进去了,一个朋友介绍的。”3月16日,记者面前的周名生说话的语气透着无奈,“加入后我先后找了三个人成为我的下线,我的老婆,我一个同学,还有我公司里的一个同事。”
周很痛快地承认三人都是自己骗的,“组织要求要骗,善意的谎言,三个下线就是三条发财线,按照‘资本运作’的说法就是要给亲情一条线,给朋友一条线,给事业一条线,我就是按照这个标准操作的。”
当然老婆加盟的钱也是自己家的,所以周名生两口人一下投进去了十万多元,两人在张店开起来的职介所迅速出现了资金缺口。“怎么弥补这个缺口,只有介绍更多的人加入才能赚回来。”
在接下来的两年时光里,周又介绍了7人加入了“资本运作”,“我第一次投的本收回来了,但是我一算我还搭进10万多元,我老婆的投资,还有这两年多的淄博往返北海的路费和租房费生活费。更要命的是我成了亲戚朋友的公敌,现在一在人家面前提广西俩字,就有人开骂,我们7人的几十万元都早被上线的上线们瓜分了。”
2009年10月周名生又重新开始了他在淄博的工作,“这两年多算是白费了。你如果文章要见报的话,我一定呼吁淄博、山东的乡亲们,当你听到亲戚朋友邀请你去北海去广西考察项目、去旅游的时候,你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你一旦踏进那里,很可能等待你的就是一场魔鬼游戏。”
B.揭开“两院院
士”的真面目
丁耀华的名字在北海“资本运作”的各个体系中如雷贯耳。因为他是这个行业理论第一人,鼻祖级人物,光看看笼罩在他身上的光环就吓人一跳: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管理学理论创始人,中国管理科学院管理咨询研究院院长,陕西省咨询业协会副理事长并企诊委主任,中加两院校合作办学管理人,中科院院士,中国管理科学院院士,国家顶级经济学家获得者三金(金象、金牛、金鼎)教授高级工程师研究员。2004年获“中国百名行业杰出创新人物金像奖”及“国际行业之星”;2005年2月,荣获国家“中国当代杰出人才”金奖。
几乎对记者进行“帮扶”的每个人都会提到这个专家的名字,言语中充满尊重。“所以选择要正确,那么我们每个人到北海考察,我们可以考察很多项目,那究竟做什幺呢?首先要改变几个错误的想法,什么打漂啦,天上掉饼啦,有的来了开玩笑说:你们在给我洗脑子。那就可笑了,你们是什么脑子,脑子是随便用来洗的吗?你的脑子是电脑吗?那要拆开来才能洗,如果是猪脑,那就麻烦了,要把它杀了才能剖开来洗一洗。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见解吗?人脑怎么会被别人洗来洗去?可不是那么简单。这么好的事情你来不能接受,看来这个脑子是不太健康了,不健康的脑子我看还真得狠狠地洗一洗。这几个错误的想法没有必要。今天的形势如此之好,你还在那里顾虑来顾虑去,没有必要了。关于个人怎么行动,我用六个字来概括,叫六字定乾坤,过去呢皇帝定天下叫乾坤,我们这个乾坤可以把它理解为你的未来。六字定乾坤,即:条件、要素、起点这六个字。”
丁耀华的很多讲话已经在这个组织中成为至理名言。那么丁耀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3月25、26日,记者开始对丁耀华的身份进行艰苦的求证。记者首先致电全国政协办公厅,在查阅相关材料后,对方明确告之:无丁耀华这名委员。接着记者致电中国科学院办公室,对方给记者发来院士名单,经仔细查证没有丁耀华的名字。
至此这名“两院院士”已经断了一角,那么他是中国管理科学院的院士吗?
经过北京的媒体同行帮忙查询发现,在中国只有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这个机构,而无中国管理科学院,再查发现这个“中国管理科学院”是一家在香港注册的公司,全名叫“中国管理科学院有限公司”,“是一家夫妻店,主要卖院士头衔,都是明码标价的,哈哈,以前报道过了。”北京的媒体同行不由笑出声来。
同时,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一名负责人向记者证实,“中国管理科学院”的法人代表曾是该院一名工作人员,曾因私自进入该院财务室下载信息被该院除名。
……
无语。
C.“资本运作”的前世今生
谈“资本运作”这个新型传销,必须要提到广西来宾。不久前,“烟草局长香艳日记”事件让来宾名声大噪——约2001年,臭名昭著的传销组织“深圳文斌”移师来宾。这个交通优越、消费低廉、管理宽松的小县城让这个传销组织如鱼得水。很快,来宾先后被多个传销团伙相中,这其中也包括“武汉新田”、“兴田公司”等传销团伙。
2002年,来宾升级为地级市。为刺激基建,政府开始向农民提供10万——30万的无息或低息贷款,大量出租房的涌现又进一步刺激了传销者的到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资本运作”开始初步形成,因为基础比较好,提法先进,迅速得到发展。“我们的到来,带动了当地的经济,菜价蹭蹭往上窜,整个城市都处在兴奋期。”
这样的快乐持续到2005年。广西来宾成为中国打击传销的重点督查督办对象,遣散(送)传销人员数千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之后,广西梧州迅速成为淄博传销的一个分中心,而且持续的时间比较长,数目庞大的淄博人被骗前往那里。
“2006年1月16日”,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几乎每个“资本运作”人员在“帮扶新人”时都要强调这个时间,这是“资本运作”发展的节点,这是他们正式迁往北海的日子。
一般讲到这个时候,他们都还要夸张的补充一段:当时我们是两万人大迁移,队伍排了数十公里,整个行动都是解放军给我们保驾护航,“你说如果我们是传销,是违法的为什么解放军会开着军车送我们呢?那可是近万解放军啊。”
谎言说多了就成为了事实,至少在“资本运作”人的眼里是这样,每一个编造的故事他们从自己的上线处继承而来再传播出去,他们认为“解放军的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不是传说。”
北海,北部湾,东盟,这些词汇成为“资本运作”组织最常使用的热词。
北海也成为了“资本运作”传销团伙最喜欢的地方,“环境好,景色好,水质好,在淄博怎么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啊,在这里呆上一年至少能多活五年,别说还大把大把的挣钱了,只有傻子才不愿意来这里。”
D.新型传销有五高
“资本运作”已脱离了人们对于传统传销的印象。
与来宾、玉林、桂林、梧州等地的传销不同,北海传销一开始就从形式上摆脱了低端传销的痕迹。
它是一个处在高端的新型传销。
在多日的暗访中记者发现它具有如下新型特点:
第一,高门槛,“新人”行动相对自由。一入会就要交至少50800元,这比传统传销高出了十余倍,“这个事业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需要一定经济基础。”“我们是来北海投资的,是给北海做贡献的。也许有人认为我们是传销,怎么会是传销呢,我们既不控制人身自由,又可以随便接打电话。”
从淄博到北海整个行动都是自由的,不过“新人”在入会之前始终处于一名或几名上线的监控之下,去哪里,见什么人,几点睡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二,不再采用人海战术,高成功率。
门槛的提高,势必减少入会人员的数量,但实践发现,并不完全这样。“一个人加入就相当于原来21个人加入,而且一旦加入,想随便脱离组织的人少了,毕竟一次投入好几万元,谁想不干都要考虑一下,所以现在我们基本上发展一个就等于巩固一个,只要交了钱剩下的事就不再操心了。”
第三,邀约手法改变,手段提高。传统传销靠的是编织好的谎言打电话把人骗到目的地,而“资本运作”已经摒弃了这种办法,他们认为那样的办法很落伍,“电话邀约很多人都熟悉了”,“资本运作”采用的是“面对面邀请”,以旅游和投资考察的名义一起赶赴目的地,“和亲戚朋友面对面更容易取得信任。”
第四,群体素质的改变,高素质群体是主流。
高素质,高学历,高收入,主要发展社会主流人群,这是这个新型传销的另一重要特点。退休干部,老板,传统意义上的白领等成为这个新型传销主要骨干。
第五,传销成为事业,“资本运作”成为事业第二春的高起点。
他们不像以往一样群居上课,而成为住高档住宅、出门轿车、定期去高档饭店聚餐,很多老人甚至感到自己迎来退休后事业上的第二春。
以独家的视角诠释新闻,以深邃的思想透视热点,以客观的声音理性分析,以全面的采访深度报道,寻找新闻背后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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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新型传销之四:魔鬼游戏
晨报记者 贵银
与马青一样处境的人并不止一个,钱都交了,人也骗了。老同学、老朋友、老战友、老同事,在这张用亲情编织的大网中,迷失了方向。
“李芸舒、陈建华等5大传销体系‘打着北部湾经济区开发建设’、‘培养中产阶级’的旗号,利用所谓‘资本运作’、‘民间资本重组二次分配’等形式,在北海市大肆从事非法传销活动,2006年至2008年间,共发展传销人员1500多人,非法经营额超过1亿元。”
“307”传销案的告破,给那些还沉迷在天上掉馅饼的“资本运作”组织成员敲响了警钟……
A.骗了家人再骗朋友
马青是淄川人,2008年10月他一个在张店的战友告诉他一个天大的惊喜:快来广西北海吧,要进行大开发,投资的机会特多。“其实我并不是个有钱人,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我就从原单位病养在家。”马的单位是位于张店南部的一家大企业。他的家庭并不宽裕。“我必须改变现状,我感觉我有这个能力。”在北海的7个白天黑夜中马青热血沸腾,“我回到家立即开始筹措50800元钱。”
借了多家亲戚朋友后,马青凑齐了50800元钱。
钱打到了北海他战友给的账户,除了一些鼓励的话之外,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再骗三个人到北海。
拉谁去北海?这是个问题。老婆孩子是不行了,因为家里已经没了钱。那就从自己的亲戚下手!第一个被骗的是自己的大舅哥——一个饭店老板,然后又把自己一名同事介绍到了北海,第三名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马青却发现,根本不是原来那些人给自己辅导时候说的那样,三人交的十几万元,马上被上线们瓜分一空,自己拿到的目前还不到自己所交钱的一半。
马青现在的清醒并不能让他摆脱目前的处境:老婆明确提出了离婚,大舅哥已经提着刀子问他多次要钱,那名同事给他最新的封号是“超级骗子”。
在多日的卧底采访中,记者初步拿到了淄博一个小分支参与“资本运作”新型传销的名单,让人触目惊心:淄博市某局退休党委书记、淄博市某局退休支队长、临淄某部退休副部长、淄博某中心校原校长……
B.广西政府驳斥谎言
记者3月23日先后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工商行政管理局、区政府办公厅等部门采访中被明确告知:对于“资本运作”这个传销组织,自治区政府一直都采取严厉打击态势。
同时在采访中记者也了解到,这个“资本运作”传销组织比以往其他传销组织更隐蔽,更难取证,“他们不群居,不扰民,不集会,而且并不常在广西,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东本地,只有拉来‘新人’他们才陪同过来,给我们的执法带来非常大的困难。”
也是因为这些具体的执法困难,给这些新型传销者带来可乘之机,开始大肆宣扬广西各地支持。
记者在广西相关部门采访时,区政府、区公安、区工商等部门态度明确:“北海美丽的自然风光是所有人都可以享受的,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政策允许?我想中国没有任何一级政府是允许传销的,对所谓的‘资本运作’这个传销组织,我们的态度非常明确——严厉打击,而且目前我们的打击也收到了一些效果。”“搞神秘几乎是所有传销组织的基本特征,也几乎是所有骗子的基本特征,神神秘秘,欲擒故纵,其实他们是不敢见光的,但是只要你交了钱,一切都不神秘了,但你需要把‘神秘’传递给下几个人,不然你的钱是有去无回了,所以谎言、欺骗是与神秘共行的。”
C.广场传授“致富”秘籍
从事“资本运作”这种新型传销的群体,平时并不喜欢和广西本地人打交道。
“我们一般租房、租车,主要以外地人的为主。”给记者进行“帮扶”的张经理说的很直接,“我们和本地人唯一有关系的是买菜买饭。”
减少与本地人接触就是增加了自己的安全性,这一点是“资本运作”组织内部不成文的规定。
面积不及淄博博物馆广场二分之一大的北部湾广场,是“资本运作”新型传销组织的主要聚集地,当然基本是在晚上,他们扮做纳凉的人群。
北海的夏天来的特别早,四面八方的人群晚上习惯性的会聚集于此,来自全国各地的“资本运作”人群晚饭后都会在这里“不经意的碰见”。
在北部湾广场,一名来自博山的经理在给记者“帮扶”之后,给记者出示了“资本运作”相关工具书。这是一本类似杂志的刊物;他出示的另一本书是本白皮书,空白的表面,没有刊物名称,翻开后的第一页是粗糙的印刷体:“资本运作在广西广受欢迎的秘密——如何虚拟资本运作”;第三本是一个小册子,《广西资本运作调查报告》作者赫然写着:两院院士丁耀华,封面的右下角有特别说明:内部资料,注意保密。
而另一名来自张店的某退休副局长则给记者提供了另两本书:《民间资本富中国》、《消费者也能成为资本家》,当然还有一个阐述北海发展轨迹的光盘。
后来在不断深入的采访中记者才明白,这些刊物和光盘都是地下产物,是“资本运作”组织自己印刷的。这几本读物印刷粗糙不堪。几本读物均大肆鼓吹资本运作的合法性、合理性、生命力和对广西发展所做的贡献。
“这些书太好,太及时了,我要认真研读。”记者很感叹。
“兄弟,早看出你不是一般人了,你胸怀大志日后必然发达,只要把你身后的市场做大,以后还需要你的多多关照。”也许被记者几天来“勤奋”了解“资本运作”情况所感动,郑辉强语言中充满对记者的尊重。
D.“307”案给我们的警示
记者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采访时了解到,从2008年3月起,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统一部署,对广西境内的各高额传销立案侦查,先后打掉了5个传销“体系”,查扣了37辆小汽车,现金50多万元,冻结了大批账户。办案中发现,一些“上总”的传销骨干利用骗来的钱在南宁、北海等地购买了多处房产,过着奢华的生活。
3月23日,记者从北海安全抵达南宁后,又再次只身去北海采访。在北海中级人民法院和北海海城区人民法院的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法院前段时间刚刚审理了“307”传销专案。“北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和北海海城区人民法院1月19日同时开庭审理“307”传销专案,陈建华等74名被告被指控参与非法传销组织,涉嫌非法经营。“李芸舒、陈建华等5大传销体系‘打着北部湾经济区开发建设’、‘培养中产阶级’的旗号,利用所谓‘资本运作’、‘民间资本重组二次分配’等形式,在北海市大肆从事非法传销活动,2006年至2008年间,共发展传销人员1500多人,非法经营额超过1亿元。”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很多被告起初是受蒙骗,后来也明白了其中的“猫腻”,但因为高额回报的诱惑,利欲熏心,从而走上了歧途。
千万别以身试法,今天没抓住你,明天呢……
你能逃脱掉亲情与道德的谴责吗?
收手吧!“资本运作”真的是传销 !(全文完)
■编后
关于“资本运作”这种新型传销的报道,今天将要告一段落。但是我们关于这种新型传销的关注,远没结束。文章刊发的几天来,赞扬声和威胁声呼啸而来。那些善良的人们为没被忽悠去广西而庆幸,由“你破坏了我们身后一个潜在大市场”而发出“注意你的交通安全”的威胁也不绝于耳。
数月的执着而行,6天6夜的卧底采访,这是鲁中晨报作为主流媒体应担负的社会责任和道德良知。在此,我们要发出最善良的呼唤:请陷进去的人们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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